我的两位“全国劳模”朋友
文 / 方原柏
在我误打误撞进到皮带秤这个行当50年期间，我交了无数同行朋友，其中大多数是我写了一些论文，他们阅读后与我交流后熟悉的，也有因为我主办了多次电子皮带秤技术交流会和培训班认识的。由于我居西南一隅，与大多数朋友远隔千山万水，除了偶尔见几次面外，大多数连面都没有见过，甚至联系也很困难，但这并不妨碍我们之间的技术交流和心灵相通。
早期的联系可能是书信、电话，稍后是邮件、短信，现在更多的是微信和视频。在这些朋友中，有研究电子皮带秤的专家，有生产电子皮带秤的企业老板、技术人员和销售人员，有工矿企业使用电子皮带秤的技术人员、工人，有国外公司搞电子皮带秤销售和推广的产品经理。说起每一位朋友，都有一段难忘的故事。回忆往事，历历在目，仿似昨天。其中两位全国劳动模范朋友最是难忘，同时他们也是普通劳动者，干的工作同本刊的一部分读者差不多 —— 使用、维护电子皮带秤。“全国劳动模范”是一个光荣的称号、是中国工人阶级最高奖项之一。他们是全社会劳动者的优秀代表，是民族的精英、国家的栋梁、社会的中坚。
20世纪80年代，我为了学英语，翻译了很多国外电子皮带秤的资料，我把它编辑成“专题技术情报”中的“自动化仪表译文集”,又把自己写的一些有关电子秤和仪表的论文编辑成“自动化仪表论文集”，前前后后在我工作的设计院油印了20多集，每集印刷100多份（见图1）。当时各单位还鼓励编写这样的内部资料，写完以后还可以由院里免费寄到各个兄弟单位。而这些资料的发行有点特殊，有色冶金同行单位也寄一点，但大部分是我做主，由我将这些资料寄给我的那些搞电子皮带秤的朋友，所以在那个时代，搞电子皮带秤的朋友都收到过我寄的这些资料。
图1 我编辑的部分油印技术资料
劳模朋友之一——上港集团煤炭分公司的徐富德
当时我了解到上港七区（现为上港集团煤炭分公司）皮带秤用得好，我就主动和他们建立起了联系，把这些资料寄给他们，他们也把使用皮带秤的一些总结资料寄给了我，就这样我认识了上港集团煤炭分公司负责从事电子皮带秤使用及维护的俞梅柏、徐富德。
上港集团煤炭分公司是专业化煤炭装卸企业，主要承担上海及周边江、浙地区部分电煤、气煤、冶金用煤和生活用煤的装卸、储存和中转任务。上港集团煤炭分公司在大船进小船出的煤炭装卸过程中每天都有多批次的商业性计量要求，传统的水尺计量不准，静态计量速度太慢，所以他们一直在寻求高准确度、快速的散状物料计量方式。1983年3月，上海市标准计量局对上港集团煤炭分公司所使用的2台GGP-50多托辊双杠杆式电子皮带秤进行了检定，达到了 0.285% 的准确度，根据当时交通部、上海港务局有关文件，上海标准计量局出具了准予以 0.5% 准确度使用商业性收费皮带秤证书，并得到港方、船方、货方的公认。
在这一过程中，应厂家的要求，曾进行了一场两个厂家电子皮带秤产品的“比拼”。除了上海工业自动化仪表研究所研制的GGP-50型多托辊双杠杆秤外，上海衡器厂也将他们生产的DBC-II型单托辊秤装在同一条皮带输送机上，以求在客观条件大体相同的条件下对比两台秤的性能。这样做的目的，是要争谁的产品稳定性好、精度高、质量好。作为业主的上海港七区的技术人员，一方面从两个产品的“比拼”中学到了很多东西，另一方面又悟出了很多道理：如像以前那样只有一台电子皮带秤，很多秤初期出现的问题可能迟迟难以发现，往往要等到问题严重时才能察觉出来。而两台秤前后装在一起有很多优点，称量得到的数据有个比较，多了个参照物，可以及时发现秤的运行状况是否良好。
受此启发，从此之后上港集团煤炭分公司就一直采用双承载器的技术用于港口煤炭的商业贸易计量（见图2），与早期“产品比拼”不同的是，两台承载器的结构形式、托辊组数都是一样的。采用的比较方式是当每一条船煤装卸工作完成后，对两台秤的两个累计数值进行比较，当累计值之间的误差百分比值超过规定值（如1.0%）时，说明至少有一台秤不准，就要对称量系统进行检查或校验。由于船主通过水尺测量等方式或经验可以判断轮船已装卸煤炭的大致数量，所以任何一次计量不准都将引起异议。商业贸易计量的电子皮带秤投运初期，曾发生过数起争执，船主从自身利益最大化出发，希望多装煤炭少交钱（装船），或少卸煤炭多收款（卸船），常常有意挑起纠纷。纠纷的解决办法以装船为例，可认可船主的数字（往往与计量数据差百分之一二十）或复秤（即将已装入轮船的煤炭全部卸到岸上，再用汽车衡一车车重新计量）。如果只有单承载器，计量人员心中无底，往往无奈接受船主的数字。而有了双承载器，计量人员胸有成竹，坚决采用复秤的方式，几次复秤证明了双承载器电子皮带秤计量结果是完全正确的，从此之后，船主们承认了商业贸易计量电子皮带秤的权威性。但计量人员也知道，权威性是需要坚实的技术实力作保证的，而双承载器电子皮带秤就是技术实力中最关键的部分。当时我们从国外资料中看到挪威纳尔维克海港1984年建成双承载器高精确度电子皮带秤计量系统，而上港集团煤炭分公司应用双承载器的实例应该是同一时间段的，甚至有可能还早一点。
图2 在上海港煤炭装卸公司码头使用的双承载器技术
1-承载器1；2-承载器2
1993年，在全国第二届测力和称重技术学术讨论会的论文集上，我发表了《皮带秤承载器结构新分类方法的研究》的论文，按皮带秤承载器响应特性曲线分析方法，将皮带秤承载器结构分成单杠杆式、双杠杆式、悬臂式、悬浮式四类，并得出“在各类承载器中悬浮式承载器的性能优于其他各类承载器”的结论。而在这一届论文集中，上港集团煤炭分公司俞梅柏、徐富德 —— 我的这两位朋友也发表了《全悬浮式电子皮带秤》的论文，文中介绍了他们在应用单杠杆单托辊秤、双杠杆多托辊秤的基础上自行开发研制的全悬浮式电子皮带秤（应该说是中国第一台有自主知识产权的全悬浮式电子皮带秤），在论文中也介绍了这种承载器的静态测试结果，如重复性、直线度、滞后分别达到 0.0038%、0.0038%、0.005% 这样非常高的指标，其结论是全悬浮式承载器好于其它类型的承载器。在上港集团煤炭分公司使用的承载器，都是他们自行研制的四托辊全悬浮式。
1994年，冶金工业出版社出版了我的第一本书《电子皮带秤的原理和应用》，随即在昆明举办了一期“电子皮带秤培训班”，全国各地来了很多人。让我非常高兴的是，上港集团煤炭分公司的徐富德也来了，这是我们通讯联系10多年后的第一次见面。
2007年8月，冶金工业出版社出版了我的第二本书《电子皮带秤》，9月底在成都参加了由中国仪器仪表学会举办的一期“电子皮带秤高级培训班”，全国各地有14个省市来了40多人参加，学员中有一个来自上港集团罗泾矿石码头的张侠永工程师，会下交谈时他告诉我，他所在的码头与上港集团煤炭分公司是同一集团的，位置上又是隔壁邻居，他与徐富德非常熟，他现在是全国劳模，是煤炭分公司计量科科长兼计量车间主任。这样我就与徐富德又联系上了。搞电子皮带秤的人当上了全国劳模，大家可都是第一次听说，我真为我的朋友高兴！
2008年，我所在的昆明仪器仪表学会在昆明办了一期“电子皮带秤培训班”，上海、湖南、广东都有人参加，上海来的人就是上港集团煤炭分公司的技术人员。2010年11月，中国仪器仪表学会在北京举办的一期“电子皮带秤国家职业资格培训班”，学员中又有3位来自上港集团煤炭分公司。
2009年，我借到上海参加多国仪器仪表展的机会，联系上了徐富德，准备去他们那里参观学习。徐富德告诉我，由于黄浦江两岸开发和世界园艺博览会场地建设的需要，2007年公司从市区黄浦江的老港区全部退出，煤炭分公司已经搬到罗泾港了。那天早上，我从徐家汇乘1号地铁一直坐到终点宝山区的富锦路站，从这个站到上港集团煤炭分公司还有一段路，徐富德专门开车来地铁站接我，20分钟后才到罗泾煤炭港口。徐富德一直带着我到现场参观，使我学到了非常多的东西。
图3 文章作者与徐富德（右）在皮带秤前合影
煤炭码头在大船进小船出的煤炭装卸过程中安装有20多套秤，每套秤都通过上海市标准计量局检定，可用于商业性计量收费。他们采用自行制造的4托辊悬浮式承载器，每套秤采用同一皮带机上相邻配置两台的双秤工艺，实现了在计量的同时进行双秤的相互动态校验及故障自诊断，以便及时掌握电子皮带秤的偏差和运行状态。他们还配套研制了电子皮带秤专用仪表，减少传送干扰，配备有自动挂码校验装置，在原封闭的计量室开启了供买卖双方监督和观察的窗口，在室外安装了计量数据的大屏幕实时显示，客户在装卸码头上就能看到自己装船的实际数据。
我参观的这些现场都是因原码头被上海世界博览会占用搬迁后新建的，新建港口原设计的煤炭输送系统如图4所示，输煤的皮带输送机长度都很长，有的还超过1km，且为变倾角，皮带张力大且张力变化也大。而电子皮带秤用于商业性计量收费对计量准确度要求特别高，对稳定性要求也特别高，不能出差错，因此皮带输送机应该适应高准确度计量要求。新建港口原设计的皮带输送机很难满足这一要求，所以上港集团煤炭分公司计量部门审阅图纸后，提出修改煤炭输送系统的要求并得到批准。
图4 煤炭输送系统原设计示意图
1-煤仓；2-给料机；3-长皮带输送机
计量人员提出要求后，设计人员对相关部分作了修改（见图5），抬高了煤仓1，新增了专门用于皮带秤计量的短皮带输送机3，长度仅30m，为平皮带，皮带张力小且张力变化也小，其安装条件远远优于原设计的长皮带输送机，长皮带输送机4仅保留输送煤炭的功能。作了这样的改动后，为贸易结算电子皮带秤的长期稳定运行创造了良好的安装条件。
图5 煤炭输送系统改造后示意图
1-煤仓；2-给料机；3-新增短皮带输送机；4-长皮带输送机
这是我第一次听说有业主单位的计量技术人员因对新工艺设计不完善提出修改意见被采纳的案例，使我非常高兴，尽管我是个设计师，设计方案被推翻总觉得有点面子过不去（虽然不是我做的设计），但我仍然呼吁这样的做法真应该宣传推广。
我们也去察看了改造后新增两条皮带输送机上各安装的两台4托辊悬浮式承载器（见图6），这两条皮带输送机的卸料点不同，分属不同的计量系统。
图6 改造后新增两条皮带输送机上各安装两台4托辊悬浮式承载器
在上港集团煤炭分公司煤炭码头上，有20多套秤安装在煤炭装卸过程中，大船进煤小船出煤，都要通过电子皮带秤进行商业性计量收费。每套秤采用同一皮带机上相邻配置两台4托辊悬浮式承载器电子皮带秤的双秤工艺，实现了在计量的同时进行双秤的相互动态校验及故障自诊断，以便及时掌握电子皮带秤的偏差；配套研制了电子皮带秤专用仪表，减少传送干扰；配置有自动挂码校验装置；在原封闭的计量室开启了供买卖双方客户监督和观察的窗口，在室外安装了计量数据的大屏幕实时显示，客户在装卸码头上就能看到自己装船的实际数据。
徐工还告诉我，他现在每天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办公电脑，详细查看上一班作业流程的计量数据是否合乎要求，每班开工前的调皮重、挂砝码是否按要求执行了。煤炭分公司计量部门的日常工作还包括向兄弟单位的码头物料计量提供悬浮式承载器电子皮带秤产品和技术支持。
我的劳模朋友之二 —— 中铝云铜锌业的罗丽萍
2006年，我在云南云铜锌业实施微量程固体物料锌粉添加定量皮带秤自动控制时，认识了甲方与我对接的一位女电气工程师罗丽萍，她也兼管仪表，项目投运过程中，她学习认真，不懂就问，每天都要到现场查看使用情况，记录相关数据。与罗工的合作非常愉快，凡是需要甲方协助的事项，她都会尽快地处理好，所以项目进展很顺畅。由于这套锌粉添加自动控制项目将繁杂的现场手动操作提升为控制室自动操作，减轻了工人的劳动强度，减少了添加剂消耗，提高了净化液质量，受到了操作工和车间领导的欢迎。操作工也离不开这套设备了，一出问题，她随叫随到，工人对她的工作态度非常赞许。在罗工的配合下，2007年2月第一台正式投运，2007年7月投运了第二台、第三台，2008年春节前，又投运了第四台、第五台，稍后又投运了第六台、第七台。
图7 罗丽萍在现场操作
看了这个时间表，你就知道这些定量皮带秤的使用是成功的，不然不会上了一台又上第二台第三台，直到上第七台。在现场的操作室，操作工人一见到我就说：“方工，这些秤太好用了，又省事又方便，我们上班轻松多了。”我请一位在净化岗位工作了10多年的女工就使用定量给料机秤前后的劳动强度作一下对比，她非常高兴地说：“以前每个小时得去现场看四五次，生怕锌粉断料，现在有仪表显示，真正断料有报警，我们现在每个小时只去现场看一次就行了。特别是需要改变给料量时，以前得忙10多分钟流量才调得过来（调整电振给料机后，需要数10秒钟接料多次才能大体调得差不多），现在改变给料量只需2秒钟就行了。”
但是在这些秤好用的背后，是罗丽萍工程师的辛勤工作。为了进一步校正定量皮带秤的称量准确性，她都要把每天运到现场50kg/袋的锌粉袋实际用量与和定量皮带秤的称量累计数据进行对比，从而判断定量皮带秤的称量误差，如果误差偏大，就要进行秤体校验，保证称量误差能控制在一定范围以内。在她的带动下，项目组成员都积极地推进“降低锌粉单耗”项目，使之成为云铜锌业第一个持续改进成功案例，据介绍每年锌粉单耗下降创效益200余万元，铟渣含铟品位提高创效益200余万元，弱酸浸出渣渣率下降创效益700余万元，合计全年创效益1100万元。
现场工人、技术人员和领导都对锌粉添加定量皮带秤自动控制系统非常满意，我自己也感到非常欣慰。几年前，上级给该企业下达了一个全国劳动模范的指标，据说要求在女性技术人员中挑选，人缘好、工作态度极其认真负责的罗丽萍当选为2015年全国劳动模范。
按云铜锌业要求，2016年我又配合罗丽萍工程师在该厂对加入中浸反应槽焙砂计量和控制的定量皮带秤实施技术改造。焙砂粒度很细，含水量又低，是一种流动性能极好的倾泻性物料。一般来说，这类物料不宜采用无给料机的直接拖料的方式，生产现场曾经采用钢性叶轮给料机作为预给料机，由于物料中难免掺杂有小钢球和金属杂物，造成叶轮给料机叶轮卡死堵转而频繁烧毁电机，所以钢性叶轮给料机拆除了，但一直未能找到更有效的设备进行更新。我们请定量给料设备厂家研制一台定量皮带秤，它带人工控制焙砂流量的插棒阀及带多级缓冲板的倾斜给料溜槽。而试生产时缓冲板缓冲物料向下方的冲击力效果不佳，导致大量物料从密封罩的密封胶带与皮带的缝隙处流出，焙砂满地抛洒。同时皮带跑偏严重，虽反复调整尾部滚筒附近两侧的张紧螺栓也无济于事。
在最初的一周内，由于秤反复出现上述故障，处理故障的速度非常慢，现场也由于大量焙砂泄漏，工作条件极差，对工艺生产过程影响非常大，以致曾有过拆除新秤、恢复原有设备的想法。幸运的是，厂领导、罗丽萍工程师及设备制造厂的师傅反复提出修改方案，反复试验，找出了解决问题的办法，大家坚持下来了，最终取得了较好的使用效果。
图8 文章作者与罗丽萍的合影
2016年12月，我与罗丽萍共同撰写了一篇论文《定量皮带秤在湿法炼锌浸出工序的应用》发表在“仪表世界”杂志上。
行行出状元，在电子皮带秤行业出了徐富德、罗丽萍两位我认识的全国劳动模范，或许还有一些评上了我不知道的，肯定还有数不胜数默默在做贡献的无名英雄。正是他们的勤奋努力，在先进衡器的普及应用和研制方面取得了一个个成绩，造就了中国衡器行业的飞速进步。
— THE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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